企业责任的未来

企业责任的未来
作者：Georg Kell 全球契约执行总监
毫无疑问，在过去的十年当中，全球的企业和投资者对于更好理解和解决环境、社会和治理问题方面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然而，在这十年当中，对全球化和国际贸易的态度视乎没有任何变化。基于在不同国家发出的抗议之声，问这个问题非常合理：今年是1998年或2008年？对不平等、失业和行业保护的不断关注不能被忽略。

要求限制投资和贸易的呼声日益高涨，我们如何协调近几年来通过企业自愿行为和政府软权力所取得的进步？

联合国—企业责任集合点

事实上，在上世纪90年代末，全球监管存在的差距和弱点让联合国有机会开始积极与私营部门合作。从联合国成立之日起，商业、贸易和投资对于捍卫全球发展、人权与和平非常重要。但是，只有冷战结束后，随着全球经济的进一步融合，联合国才有机会与私营部门进行没有任何意识形态的合作。

上世纪90年代末，采取行动非常有必要。经济发展和对人权、环境问题的忽视开始让世界倒退。短期利益和不统一标准是企业在全世界进行投资的不二法则。公司由于不遵守标准而日益受到抨击，其中通常与滥用劳工、环境恶化和腐败有关。在发达国家，失业恐慌和对国家安全的担忧导致了不满的日益高涨，民众号召实行保护主义。而且在很多方面看来，随着国际投资和贸易的巨大增长，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增长机会。

在联合国内部，出现了一种新的思维。从传统意义上而言，联合国的理念譬如自由、包容、尊严和社会进步在各国的交往中形成了一致的理解。然而，国际法包括公约、宣言和协议并没有在国家层面得到很好的执行。愤世嫉俗者甚至暗示在签署公约和实际行动方面往往存有负面的相关性。

因此，联合国开始酝酿制定《全球契约》。如果公司自愿支持全球公认的价值观，如果他们决定在世界的任何地方营运时均遵守一定的标准，那么自由市场和全球经济的社会公正便能得到保障。或许，通过将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融入到商业运作当中能缓和日益高涨的反自由贸易和多边组织的情绪。而且，通过订立全球公认的合法原则并以此为基本—--有助于国际法的普及，也可以补充过去不同国家各自为政的不足。

联合国在2000年通过发布《全球契约》的方式进入社会责任领域。契约要求全世界的公司自愿承诺遵守国际化的准则，其中包括人权、劳工、环境和反腐败，并承诺组成合作伙伴帮助推进联合国的目标，譬如新千年发展目标。自2000年发布后，《全球契约》成为了世界上最大、最广泛的企业公民倡议，目前共有5000多个签署机构，其中4000个来自商界，其余1000个来自社会团体和其他非商业团体。签署机构来自全球120个国家。在很多国家，这些机构通过在当地合作的方式建立国家层面的全球契约网络，目前已覆盖70多个国家。

2008年的社会责任

在过去十年当中，社会责任运动的发展非常迅速。但我们能看到它有什么不同了吗？它是否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我们确实在过去数年看到了很多重要的发展和态势。

首先，今天的社会责任是全球性的。有关正确平衡市场规则和社会期望的研究并不新鲜。但是，每个市场和社会都有其自己的过去，其内在的法律和制度特色，因此发生了某些特别的事情。始于1970-1980年间，这些重要的思潮在美国酝酿，然后蔓延至英国，其结果是这两个国家成为了新思想和创见的主要平台。今天，社会责任不再限于美国的西岸或伦敦市区，我们同样可以在上海、开普敦、德里、圣保罗以及其他无数大小的地方目睹社会责任的盛行。从智利到中国，从南非到斯里兰卡，企业和利益相关方正积极加入社会责任网络，并结成合作伙伴。简而言之，社会责任已经全球化。

其次，全球整合已经促进在价值观和原则方面的统一。在一体化的世界里，比全球增长更有趣的是，许多公司无论他们自己的过去和背景如何，在价值观和原则问题上似乎取得越来越多的共识。

制定具体人权政策的公司的数量不断增长。尽管离普及仍有很长一段举例，但这是在十年前很少能听到的事情。
在新兴市场里，出现了部分非常有效和全面的社会责任案例。
需要联合对付多重挑战譬如腐败和气候变化问题—这使得竞争对手走到一起，这种情况我们之前几乎不可想象。
非政府组织和公司之间的合作空前密切。这也证明了商界积极参与解决社会和环境挑战并具备了新的能力。越来越多如乐施会和绿色和平这样的机构将一如既往加大监督企业的力度，他们也是企业在达到共同目标时重要的合作伙伴。
而且，在全球范围内，商学院也将社会责任纳入到研究和课程开发中。

第三，社会责任正填补政府的空白。如果所有的政府均能保护人民的所有权益，那么社会责任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大多数的情况是，政府不能或缺少能力提供必要的公共物品譬如安全、健康、教育和环境保护。

商界已经对自身进行了很大的调整以适应他们营运所在地存有的政府真空。通过符合原则的企业实践和公私部门合作，商界正获得信任并能筹集到社会基金，最终有助于更广泛的发展和可持续市场的建立。今天，事件网络蓬勃发展，情况发生了质的改变。公司不仅仅关注慈善捐赠的项目，他们开始开发实用的用于推广共同价值观的工具，譬如新千年发展目标，并迫切要求政策上的变更。商界和联合国之间的合作大部分是集中在与发展有关的项目和合作伙伴上面，目的是解决与千年发展目标有关的问题，譬如工作场所的HIV/AIDS问题、水资源问题、住房、供应链的健康安全监测以及灾害救助问题。

今天的“商界政治”不仅仅关注知识产权或游说贸易和投资立法。它也在倡导为良好企业管治和气候变化提供解决方案。公司采取这些措施不仅仅是处于人道的考虑。通过解决社会环境所缺少的因素，商界正从战略的高度填充政府的空白，否则这些空白会阻碍公司营运、竞争和发展的能力。

第四，企业风险和回报的本质正发生改变。全球一体化和价值链已经改变了企业面临风险的性质。公司不能再从单个本土政府背后寻求帮助和保护。重新思考如何评估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的风险正值其时。主流的资金市场，包括主要的机构投资者，已经开始前所未有的努力以调整自身的投资策略和模式。事实上，一个新名词“ESG”已经进入财务词汇，ESG代表环境、社会和治理问题。ESG承认这些问题的重要性以及之间的互动将与气候变化、人权或反腐有关。这一新态势得到了高盛公司在2007年进行的一项研究的支持，该研究表明，解决ESG问题对于确保公司的表现和长期价值观的先决条件。

自2006年联合国负责任投资准则公布以来，其增长程度令人吃惊，这也反映了这种趋势。PRI邀请了大型的机构投资者—包括资产持有者和资金管理经理，要求他们承诺遵守六大准则，以便将ESG问题纳入到核心的投资决策中。目前，该倡议有超过300个签署机构，管理着大约1300亿美金的资产。

第五，非财务报告持续增加。全球范围内的公司正加大力度向公众公开ESG信息。2005年，《全球契约》制定了一项名为进度沟通（COP）政策，要求参与公司每年向外沟通其十项原则的推行情况。其时，有很多人担心严格要求执行此政策会与《全球契约》的初衷自相矛盾并导致大多数的成员公司推行的积极性骤减。但经验表明这种担忧站不住脚。

确实，有超过900家公司积极性不高，但由于经过特定的努力和进行培训，报告数量骤升。超过3000多份COP仍然留住我们的对外数据库里。目前，有很多团体进行此方面的工作，包括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RI）、学术机构、媒体和投资者，他们对报告的内容进行分析和评估。

简而言之，上述所提到的五点证明了在过去十年当中发生的基本转移。不仅仅是社会责任的概念得到发展并成为全球现象，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市场推动因素正将一贯提倡的社会责任联系起来，以此发出国际信号。简而言之，今天公司的竞争能力、获取信任的能力和确保长期盈利能力均与责任和公众披露有明显的关联。

在过去十年间，我们见证了社会责任的崛起有助于在宏观和微观层面建立市场的公正性。它能增加利润和将负面影响降至最低。将基本准则纳入市场有助于推动国家进行现代化建设。社会责任也有助于加速国际软法律的普及。正如我们所期望的一样，社会责任提供了推广国际社会一直认为的对于和平合作和繁荣必不可少的理念和准则的机会。

但我们能假定这些有作为的发展能持之以恒吗？我们能乐观认为社会责任的商机能被更好的发掘吗？十年以后，我们是否离实现市场的可持续发展更近，而且融入更多？教育机构能确保下一代的商业领袖同时掌握《全球契约》和市场营销？分析人士会使用既有的模型评估ESG风险和机会吗？全球化会成为“探顶竞争”的同义词吗？

全球化依然脆弱

看看今天公共政策所带有的情绪，我们不难看到全球化仍然非常脆弱。多数重要国家对保持开放所需要公共政策的支持力度正在减弱。民族经济平民主义正在抬头，不平等也在加大。的确，全球化的进程乌云密布。与十年前社会责任运动开始推动时相比，对全球化争论的激烈程度毫无逊色。

难道我们应该被所谓的调查惊栗，正如BBC最近完成的一项调查表明，大多数人认为全球化的速度太快？如果经济平民主义破坏对多边贸易协定的支持，将意味着什么？

难以接受的事实是，我们看不到全球经济整合和合作的蓝图。的确，技术的推广和其产生的财富不可逆转。然而，支持全球化的政治力量非常薄弱。今天，基于规则的多边贸易体制仍然发挥着全球化的重要作用。但即使如此，政治家会把多哈会谈认为是底气不足。

构建全球市场的理念仍然备受质疑。这是一个仍没完成的实验。一方面，我们知道：商业的存在为经济增长和可持续提供了最佳的机会；市场扩张需要符合千年发展目标；由于全球化，在近几十年，数以亿计的人脱离贫苦—这是历史上除贫最快的时期；产能也因为国际贸易和投资激增。但是，我们也看到无论在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国家，不平等正在加大；而且仍然有10亿人过着悲惨的生活。

历史告诉我们，平民主义通常带来排外而不是包容，各自为政而不是合作。只要在治理和机遇上存有严重的差距，全球化的推进必然受阻。这些失败考验了社会对支持自由市场的自愿程度。这些挫折也让人相信在商业扩张存有两难的选择，批评外包带来了失业，对外国投资产生恐慌。

展望未来

这对于社会责任的未来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们该如何对企业责任运动做出反应？

我个人觉得，如果在贸易和投资方面放弃基本的非歧视原则，企业责任将难成气候。没有竞争和开放市场，企业责任的商业利益就不能被完全取得。企业责任正开始产生的市场信号将被为了满足狭隘利益而进行是政策扭曲和干预模糊。

对于我们当中一直致力于支持社会责任的人来说，在今后10年内要加倍努力继续推进这项事业的发展。简而言之，在全球繁荣和和平合作年代，为打下良好的基础，还需要进行很多工作。以下是几大重要的步骤：

首先，企业责任必须更深入。虽然签署《全球契约》的5000家公司中有部分企业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司，但我们也知道超过7万家跨国公司和无数的中小企业没有签署。违反人权、剥削工人和腐败的个案层出不穷。没有履行社会责任的公司仍然可以获得订单和盈利。重要的一步是签署公司不仅仅要求他们的分支机构符合全球契约的准则，而应该涵盖整个供应链。

其次，有必要培养负责任投资和企业责任之间的关联性—这是最有说服力的带来商业利益的行为。在向外公开有关信息方面需要加倍努力，而且这些信息能被分析人士、社会团体和教育机构获取。对全球契约而言，我们将增强与GRI的联系。我希望我们两个组织合作将很快有能力建立一个有用的ESG信息库，这样，市值评估和分析会为表现好的公司带来更高的回报，并确认推行过程存在的差距。

第三，必须继续进行标准统一。当下重要的是对全球公认的框架进行汇总，否则我担心企业责任运动将不能产生深远的影响，甚至会销声匿迹。政府可以通过其软权力支持CR运动。同时我希望那些强烈反对进行统一标准的机构将尽快抛弃其狭隘的利益观，并意识到CR风险太大，我们不能步极端模式和策略的后尘。具体而言，支持制定ISO 26000作为在全球推行已经建立的指引譬如全球契约和GRI，不失为一种好的做法。

第四，我们应热情欢迎支持CR的新公司，同时也提供激励以鞭策超前者以保持原有的步伐，并提供一定的指引。平衡起步早者和先进者的需要确实需要不同的激励，但这应该被认为是达到一个终极目标：为持续改善指明动机并具备真正的全球化视点。如果CR只是支持国家层面的佼佼者，那么将面临失败。

第五，社会团体必须保持警觉。尽管CR正由专业服务机构（由社会团体开始推动）推向规模化，但社会团体仍然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除了扮演合作伙伴的角色外，要求社会团体包此后警觉确保商业机构能抵制采取捷径的诱惑。公司仅仅关注专业的参与还不够，也不能忽略实际营运带来的主要问题。实际上，允许忽视其他责任的补偿是错误的。为了使CR可信度提高和成功推行，必须进行系统和综合考量---包括所有有关的领域。社会团体在相对被忽略的领域如人权和翻腐败方面的警觉程度并不亚于十年前。我不希望社会团体放弃其作为监督的传统角色。

第六，立法和自愿方法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尽管今天越来越多的人都理解两者之间能做到很好的互补，但仍然有很多混淆的地方。譬如互补的地方如何更好运作比较难以理解。在此领域需要进行更多的研究，为制定政策提供相关的指引，公共政策的制定者将需要发掘如何使用软权力对CR的推行进行鞭策的潜力。

最后，当遇到具体的事件和进退两难的情况时，需要进行新的尝试以提出好的解决方案并推广开来。广泛使用影响评估工具将有所帮组，但仍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譬如，需要建立伙伴关系达到新千年发展目标，建立联盟减少腐败，致力于抗击气候变化等。我们必须鼓励创新和发掘潜力。良好表现的可视化效果也非常重要，但更加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寻找能更好将他们与制定有效公共政策联系起来的方法。

总之，我们相信我们拥有前所未有的机遇。事实上，世界正面临着无数的挑战，而且他们也不是容易解决的问题。在经济、政治和社会存在的严重不平衡现象使得推行现代的CR运动非常有必要。这仍然是今天的个案。我们不可无视自己的目标：全球化市场必须为构建一个繁荣、和平的世界做出贡献。

在过去十年，通过社会责任，我们看到了环境、社会和治理三大支柱全球化的进程。但今天CR仍然作为全球化治理不足的一个暂时方案。我们必须努力确保全球化市场将把所有的国家融入其中，充分将全球公认的价值观融入到社会价值当中。在此之前，CR仍然是一个解决方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