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社会责任需“内外兼修”

出自<民主与法制时报> 作者:袁 婷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副会长孙瑞哲在公布《2006中国纺织服装行业企业社会责任年度报告》时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迅速增长，一些国家利用反倾销措施、技术性贸易壁垒等贸易手段，使我国纺织品出口的国际贸易环境不断恶化。由于处于供应链底端的被动地位，中国企业只能无奈地选择接受上层供应链买家的要求和审查，中国纺织企业在国际社会责任对话中丧失了话语主动权。” 目前的现实是，当越来越多的大型国有企业、外资企业纷纷在企业社会责任方面更进一步的时候，还有更多处于供应链底端的中小型企业对于企业社会责任表现出“无意识”。丧失话语主动权最近两年，王修齐真切地感受到了国际贸易保护对企业发展的掣肘。王修齐是江苏一位民营纺织企业家，经过近十年的打拼，他由无锡的一个服装加工厂发展到现在江浙地区拥有五家工厂，他生产的成品主要供给欧洲市场，出口贸易带来的可观利润曾让他春风得意。然而，近一两年来，王修齐开始感受到压力，这种压力不是来自产品质量、原料供应或者企业员工，而是来自国际贸易链的上层买家。王修齐对这个问题的实质看得很明白，他说：“说得高端一点，这是国际贸易保护的问题。我们国家的出口服装不仅物美而且价廉，在欧美市场都是畅销品，这就必然冲击他们本国纺织企业。入世之后，我们用打破贸易壁垒来保护民族工业，对方也会用反倾销手段来保护他们自己的工业，所以，欧美市场的准入制度就对我们国家的出口企业设置了重重关卡。”重重关卡的表现形式不同，对于王修齐来说，他遭遇的是反复验厂。“最近这一两年这种压力尤其明显，我的厂子每年要接受多达十几次的验厂，有的是品牌商提出，有的是供应商要求。明明上个月刚验收合格，下个月又要换一个名目检验，但我们却只能委曲求全。不是不抗争，但是我这样的一家中型民营企业根本不可能和规模庞大的品牌商、供应商链条谈平等。反复验厂合格了，我们还可以继续生产、出口，厂子能创造利润；如果不接受验收，我们就只能被拒之门外。”王修齐无奈地说。和王修齐有类似境遇的民营企业家并不在少数。王修齐说，仅他的分厂所在地，被反复验厂的出口纺织企业就有十几家。这些民营企业家和王修齐的想法也不谋而合，各家企业都默认了这种待遇，却没有一家企业将反复验厂与自己的企业社会责任联系起来。其实，这并不是十几家纺织企业的个例。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副会长孙瑞哲在公布《2006中国纺织服装行业企业社会责任年度报告》时就谈到这个问题。孙瑞哲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迅速增长，一些国家利用反倾销措施、技术性贸易壁垒等贸易手段，使我国纺织品出口的国际贸易环境不断恶化。由于处于供应链底端的被动地位，中国企业只能无奈地选择接受上层供应链买家的要求和审查，中国纺织企业在国际社会责任对话中丧失了话语主动权。”从反复验厂到贸易摩擦中国企业丧失企业国际社会责任的话语主动权，另一个危害是国际贸易摩擦矛盾加剧。商务部部长薄熙来在全国商务工作会议上说，2007年中国外贸增速将比上年明显回落，预计全年进出口总额超过两万亿美元，增长１５％左右。2006年中国外贸粗放型的增长方式还没有根本转变。更为突出的是贸易不平衡加剧，顺差过高，使国内经济运行和国外经贸环境趋紧，成为当前外贸发展一个突出矛盾。在1月26日召开的，由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国务院侨务办公室、国家安监总局、中国新闻社、《中国新闻周刊》与中国红十字基金会联合主办的第二届“中国企业社会责任论坛”上，商务部副部长姜增伟提到了这个问题。他说，我国国际贸易摩擦的加剧与企业的社会责任关系越来越密切。中国企业进入国际化市场，因为缺乏自己的完善的企业社会责任规则，而面临接受发达国家的企业社会责任检验标准，并由此决定企业能否进入其市场，导致国际贸易摩擦矛盾加剧。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思危也在文章中明确地谈到企业社会责任对于国际贸易的重要性：“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企业社会责任并非只是评价企业道德高下的标准，而且也是进入国际市场实实在在的门槛。由企业社会责任形成的市场门槛，不能归于国际贸易摩擦的一般内容，而是具有进一步更严格的贸易禁止含义。”然而，这还只是企业社会责任被忽视所引发的弊端之一，更严重的是，中国企业在国际社会责任对话中丧失话语权会导致一个恶性循环。一方面，中国企业缺乏独立的完善的社会责任规则，不得不在参与国际竞争中接受发达国家业已成形的检验标准；另一方面，中国企业丧失话语主动权，又迫使企业在社会责任方面增加“副效应”。孙瑞哲副会长分析：“供应链底端的微利空间使得企业不得不压缩成本开支，首当其冲的就是削减员工的福利与薪酬。中国企业对于品牌商与采购商在产品数量或交货期方面的要求只能是默默接受，企业员工不得不为此加班加点，职业健康与安全方面的权利因此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和侵犯。此外，由于研发与技术应用滞后，中国纺织行业的发展更是承受了巨大的环境和资源成本压力。以印染行业为例，目前，我国印染行业中，仅有少数企业在色差三至四级以上的产品合格率能达到80%，大多数企业只有50%左右，而国外先进水平已达到90%。单位产品耗水量一般是发达国家的三倍左右，印染废水占全国纺织废水排放量80%，且平均回用率只有7%。”中国企业的社会责任已“起步”2006年3月，当国家电网公司正式发布首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时候，这个在发达国家日臻成熟的企业文化产物，对于绝大多数的中国企业来说，还是个令人生疏的概念。不管怎么说，中国企业在社会责任上已经开始“起步”了。国家电网公司发布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是中央企业对外公布的首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在国内两项权威的“最具责任感企业”评选活动中，国家电网公司分别入选十佳之列。国家电网公司总经理刘振亚这样解释了企业的社会责任贡献。国家电网公司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描述更倾向于，其作为大型国有骨干企业对于国家能源发展战略的把握。国家电网公司在社会利益和企业利益的取舍抉择中，选择前者。比如在四川凉山州洛古坡村，为了给27户彝族农民送去光明，国家电网公司投入了100余万元，这个投入如果在城里，可以给1000户人家通电。这从投入产出上讲，并不经济，但为了农民群众能用上电，我们认为，这样做值得。再比如，2006年，公司设立了“国家电网爱心基金”，向社会捐赠超过1.93亿元。公司和员工还为无电地区农户“户户通电”捐赠超过3600万元；向福建、浙江、四川、重庆等遭受洪涝旱灾地区捐款2000多万元。作为食品生产行业代表的伊利集团，也是分别入选两项权威评选活动的“最具责任感企业”之一。除了慈善捐献，伊利集团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理解扩展到环保、员工福利等多方面。伊利集团公共事务部苏玉峰经理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在厂房和设备建设过程中，伊利集团严格按照国家环保的各项要求，取得了明显的环境效益。比如伊利金川液态奶工厂，经该厂污水处理设施处理达标的废水，为下游乌素图沟两岸数千亩的农田提供了约300万吨的灌溉水源，生物降解池中的活性淤泥等经处理后，为呼和浩特市北部山区的荒山绿化提供了4000余吨的优质有机肥。伊利也重视员工的福利和发展。各种形式的福利项目已达40项，其中法定福利项目占15％，伊利自定福利项目达85％。在最近十几年的发展中，伊利为养奶牛户累计发放奶款150多亿元，以滚动的方式累计向农户发放购牛款近20亿元，解决农民养牛资金困难的问题。为确保乳品行业的健康发展，伊利一次性投入2000多万元，用于防疫工作补贴和疫病防治。此外，伊利还设立2000多万元的风险基金，补偿奶农在养牛过程中的意外损失，从而解除奶农的后顾之忧。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李义平认为，从企业社会责任仅仅被理解为慈善捐助到企业在环保、用工、安全质量多方面投入，这是中国企业社会责任发展的第一层进步。从各个企业对环保、质量、员工福利等个别地、不系统地关注到固定、成文的企业社会责任年度报告，是第二层进步。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开始尝试以年度报告的形式来梳理企业社会责任。然而，年度报告本身仍能引出一些思考。同为生产制造型企业，东芝公司在公布的企业社会责任2006年度报告中分为社会性报告、环境经营报告等几大类，内容涵盖了公司与股东、供货商、消费者、员工、地区社会等关系，指标详细、规范。但我国某知名电子产品生产商发布的年度报告中，只简单评述了公司在员工福利、慈善捐助等若干方面做出的努力。记者从中国企业社会责任机构指南项目处了解到，国际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有完整和明确的体系，如果我国企业的社会责任报告不符合这个标准，将不利于我国企业进入国际市场时的企业评估。年度报告的另一个问题是数据的真实性。我国某著名大型电信企业在年度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中称，企业对国民生产总值的贡献率达到1.1%，这个数据引起很多经济学者的质疑。有学者引两个例子，其一是美国《财富》杂志公布的“2006企业社会责任评估”榜单上，没有见到连续6年入选全球企业500强排行榜的这家电信企业。其二是，在国内两项权威企业社会责任评选活动中，这家企业均未列入十佳之内。企业社会责任要“内外兼修”尽管年度报告还需向规范化、系统化完善，但一部分企业投入精力制作年度报告已属不小的进步。然而严重的问题是，像王修齐这样处于国际贸易供应链最底端的中小型企业主对于企业社会责任仍表现出“无意识”。在北京，一个又一个以企业社会责任为主题的论坛和评选活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NGO研究所所长邓国胜略带苦涩地说：“我参与太多这样的活动了，有的活动评选出的企业让我们评委都咋舌，我想说的问题是，活动一定要强调权威性和科学性。”蜂拥上马的评选项目和背后的各种利益关系，显然不利于刚刚起步的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的推广。在数千公里外的江南，王修齐从未将自己受到的国际贸易压力与自己企业对于社会责任的意识缺失联系起来，也从没有将员工福利、生产质量和环保视为一种社会责任。在他看来，这是保证企业顺利再生产的一种成本。当然，王修齐也并不清楚企业社会责任年度报告的意义，因为在目前，国家没有强制要求企业公布这种非财务报告。有没有一条通道，像在地理上连接北京和江南地区那样，将北京的企业社会责任高端探讨与江南的一线企业实践贯通起来？2月8日，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召开的“中国企业社会责任调查研讨会”上，与会的专家、企业代表和媒体代表达成了这样的共识：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的发展最终依靠的仍是最广泛的一线企业。企业社会责任意识的提高要“内外兼修”，需要社会提供责任意识的氛围，也就是企业社会责任文化的有效推广。由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与多家单位联合主办的2007年中国企业社会责任调查活动已经启动。北大民营研究院项目组正在修正评价系统，以求调查活动更加权威和科学。同时今年的调查活动还将评选出十大企业社会责任最恶劣事件，以增加活动的锐度。2007年，中国企业社会责任新的一章即将翻开。连接到本文出处